圣 甲 虫

圣 甲 虫

筑巢做窝,保卫家庭,这是动物种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中最伟大的一种。关于这一点,技艺高超的鸟类建筑师已经告诉过我们,而才艺更加多样化的昆虫也向我们反复证明了这一点。昆虫告诉我们:“母爱是激发本能的最大动力。”母爱旨在维护种族的延续,这是比保护个体更为重要的大事。母爱能唤醒潜能,发现真知灼见。母爱是神圣无比的家园,隐藏着不可思议的心灵之光,当其忽然迸射之时,会带给我们理性的闪光点。母爱越明显,本能越优秀。

关于母性和本能的联系,最值得我们关注的就是膜翅目昆虫,它们身上凝聚着最为深厚的母爱,它们所有的优秀才能都倾注在为子孙后代准备饮食住所上。尽管它们无法通过自己的复眼看到子孙后代,但它们却凭借着母性清晰预见了家族的未来。为了自己的孩子,它们纷纷成了拥有一技之长的行家里手。有的成了能将棉絮制成棉布袋的编织能手;有的则成了用细叶编织篓筐的巧手篾匠;有的是泥瓦匠,擅长建造带砾石屋顶的水泥房;有的则是制陶能手,用黏土制成漂亮的双耳尖底瓮、大肚钵和各色坛罐;还有的是建筑能手,能在潮湿温热的地下挖掘出神秘的地宫。它们掌握着不计其数的技艺,有的与人类所掌握的相仿,有的甚至还不为人们所知,这些技艺都被它们运用于自己房屋的建造上。然后,它们便会开始考虑宝宝所需要的食物:蜜团、花粉糕以及精心制造的野味罐头……

以家庭的未来为唯一目的的这些工程中,处处闪烁着母爱激发之下本能的种种极致表现。

而其他种类的昆虫,母爱通常都很淡薄。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昆虫会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产下卵便撒手不管,尽管幼虫必须冒着风险才能找到住所和食物。它们对后代的养育方式是极其粗放的。

绝大多数昆虫都属于不顾后代死活、任其听天由命的类型,实在让人没有了解的兴趣。而对后代关怀备至的膜翅目昆虫,就会让人赞叹不已,想要深入了解。幸运的是,在法国,至少有一类昆虫会为自己的家人准备食物和住所,譬如采集花蜜、收集野味的昆虫。

听起来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能与采集花蜜的蜂类媲美温柔细腻母爱的,竟是热衷清理垃圾、以净化被牲畜污染的草地为己任的食粪虫类。估计很多人一直不知道,成日与粪便打交道的食粪虫,其实是享有美誉者。

身材小巧玲珑的它们,衣着朴素却整洁光亮;胖乎乎的身体,呈短壮体形;前额和胸部都佩戴着奇怪的装饰。在收藏家的标本盒里,它们总会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在法国常见的那些乌黑发亮的甲壳虫周围,摆上几个热带品种时,标本盒里便会金光闪烁、溢彩流光。

食粪虫家族与牲畜群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它们有着一个共性,就是喜欢频繁出没在牧场,而这些粪便魔术师的排头兵就是圣甲虫。早在公元前几千年,尼罗河谷的农民就已经注意到圣甲虫奇特的行为方式。每当春天来临之时,正在浇灌自家洋葱地的古埃及农民,总能时不时地看到一只胖乎乎的黑色甲虫从身边经过,不多会儿,那只虫子又会推着一团骆驼粪急匆匆地原路返回。

在古埃及时期,迷信充斥世间。正因为如此,人们从这个滚动的粪球上看出了世界的形象和昼夜循环,以至于那只推着粪球跑动的黑色甲虫也得到了神奇的荣耀。于是,它成了当代博物学家笔下的圣甲虫。

一身墨黑的圣甲虫,可以说是食粪虫家族中个头最大、名气最响的一位。古埃及人对它推崇备至,将之视为长生不老的象征。

圣甲虫的头部边缘也叫额突,宽大扁平,上有六个角形锯齿,排成半圆状。这是它用来挖掘和切割的工具,是它的耙子。它会用这个叉耙将无法食用的植物纤维剔除后扔掉,再将好东西聚拢起来。通过如此简单的动作,它就完成了对食物的挑选。这些精明的行家,最懂得区分食材的好坏。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寻找食物,圣甲虫大致挑选一下就可以了,但如果是为了打造育儿室,需要在粪球中挖出一个孵卵洞时,它则会严格挑选,一丝不苟。

对于自己吃的食物,圣甲虫并不挑剔,一般只是粗略筛选。它会用自己带锯齿的额突去除不需要的,然后将剩下的归拢一下即可。与此同时,两条前腿也会配合着一起用力挖掘。扁平状的前腿,弯成弧状;粗壮胫节的外缘,有五个硬齿。假如遇到障碍物需要用力推开,或是在粪堆中最厚实的部分开辟出一条道路,圣甲虫就会伸出带有锯齿的前腿,左右开弓,再用齿耙用力一耙,清理出一块半圆形的空地。清理好场地之后,圣甲虫还会用前腿做一项工作:将额突耙过的粪便一把一把地聚拢到腹部下的四条腿之间。圣甲虫后面的四条腿主要用来做车工工作。这些足爪,尤其是最后的一对,又细又长,微微呈弧状,末端还有一个非常锋利的尖爪。一眼望过去,你会觉得它们的四条后腿酷似圆规。四条腿之间的球形空间,正好可以将一个粪球抱在其中,测量球面,加工球形。事实上,这些腿的确是用来加工粪团,使之成形的。

粪料一耙一耙地被耙到腹下四条腿之间后,四条腿稍稍用力,就会将粪料挤压成一个粗具雏形的粪球。然后,四条后腿组成的双重圆规不断地摇动、挤压着粗加工过的粪团,使之形状臻于完善。如果粪球的表面缺乏弹性,便会有剥落的危险,如果某处植物纤维过多而导致无法旋转的话,前腿就会对有缺陷的地方进行再加工。圣甲虫会用前腿轻拍粪球,让新裹上的粪料成形。

烈日当空,圣甲虫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加工工作。工作的进展非常神速,粪球已经从最开始的小粪丸变成了核桃大小的粪团,很快就有苹果般大小了。我还曾看到过有些食量大的圣甲虫竟然制造出拳头大小的粪球。如此大的粪球,足可以让圣甲虫饱餐几日。

将食物制作完毕之后,就需要将食物运到合适的地方。这个时候,圣甲虫便会展现出它最令人惊奇的习性。

圣甲虫毫不迟疑地开始行动:它用两条长长的后腿搂住粪球,后腿足尖的爪子插入粪球中作为旋转轴;中间的两条腿作为支撑,带了护臂甲的前腿作为杠杆交替着地,就这样带着重物,弓身,低头,翘臀,倒退着运送粪球。后腿是这部机器的主要构件,它们来回运动,不断地挪动变换着旋转轴,好让粪球保持平衡,两条前腿左右交替推动着粪球向前移动,让粪球表面各点都轮流与地面接触,使之不断碾压,让形状更为完美,而球面各个部分的硬度也因为均匀受压而趋于一致。

圣甲虫并非总是独自运送珍贵的粪球,经常会给自己找一个搭档。说得更为准确些,是同伴主动跑来帮忙。通常,一个圣甲虫制作好粪球之后,就会倒退推着自己的战利品,离开纷乱熙攘的工地。旁边那只初来乍到的圣甲虫,刚刚开始制作自己的粪球,这时会突然扔下工作,奔向滚动着的粪球,热心地助那个幸运物主一臂之力,而后者也非常乐于接受这种帮助。于是,两个伙伴就联起手来,争先恐后地努力将粪球运往安全地点。

圣甲虫的梨形粪球

一个年轻的牧羊小伙子负责替我抽空观察圣甲虫的活动情况。六月下旬的一个星期日,他兴致勃勃地跑来告诉我,他觉得此时是研究圣甲虫的好机会。因为他突然看见圣甲虫从地下爬了出来,而他翻找它爬出来的地方时,在不太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小伙子给我带来的那个玩意儿的确十分奇怪,彻底推翻了我之前的看法。

从形状上看,它像个迷你梨子,看起来像熟过头似的,色泽已经不再新鲜,变成了褐色。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像作坊里的工匠做出来的漂亮玩具,到底是什么呢?是人工塑造而成的吗?还是供孩子玩耍的梨子仿制品玩具?我差点真的就这么认为了。因为围着我的孩子们,都用渴望的目光盯着这个漂亮玩意,都想将它拿走放到自己的玩具盒里。这个玩意的形状比玛瑙弹珠更加漂亮,比木陀螺更加别致。至于它的材料,尽管看起来不是什么上等品,但是手感却很硬实,带着具有很高艺术性的曲线。无论如何,在没有深入了解它之前,我是不会将这个地下发现的小梨送给孩子们去增加他们的玩具收藏的。

这个小梨真的会是圣甲虫的杰作吗?在它里面,我会不会能发现幼虫或卵呢?牧羊小伙子对我的疑问给予了很肯定的答案。他告诉我,在他挖的时候不小心将一只相同的小梨弄碎了,里面就有一枚麦粒大小的白色的卵。对于他的话,我并不敢太相信,因为他给我找到的小梨和我想象中的粪球形状相去甚远。

直接剖开这个令人生疑的小东西,察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个举动似乎有些冒失。即使确如牧羊小伙子认定的那样,梨子里含有圣甲虫的卵,那么我贸然将它剖开肯定会危害到里面的胚胎。再说,梨形与我迄今为止已知的观点是矛盾的,很有可能是因为偶然因素造成的。谁晓得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得到相同的东西?因此,最好保持小梨的原样,静观其变,然后再去小梨的发掘地实地考察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山坡上和牧羊小伙子会合去搜寻圣甲虫的洞穴。没多久,我们就找到了一个。小伙子拿着我的手铲开始挖掘,而我则趴在一旁,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被挖开的地下建筑的安排布置。

我们成功了!一个被打开的洞穴中的湿热地道里,有一个完整无缺的粪梨横卧在土里。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场亲眼看到圣甲虫妈妈的杰作,它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估计永远都不会忘记。

古老的谚语曾说过:“偶然不会再现。”这已是我第二次亲眼看到这种独特的梨形粪球了。难道说这种模样就是圣甲虫制造的粪球形状,而并非例外?那么,圣甲虫在地上滚动的那个类球状物是不是并不存在?我们继续挖下去,想要一探究竟。找到的第二个巢穴也和第一个一样,有一个粪梨。这两个粪梨长得一模一样,就像用同一个模子铸出来一般。在第二个洞穴里,我还发现了颇有价值的一个细节:在粪梨旁边,圣甲虫妈妈正怜爱地紧搂着粪梨,应该是在对粪梨进行着最后的加工,然后便永远离开这个地下洞穴。眼前正在忙碌工作的雕塑工,我非常熟悉,因此我也能相信那个粪梨就是它的杰作。

上午的剩余时间,我就是在为已经了解的情况寻找更多的证据。当被毒日头晒得实在受不了时,我已经搜集到了12个形状一样、大小类似的粪梨。有好几次我都在洞穴深处发现圣甲虫妈妈的身影。

从六月末到九月的整个夏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圣甲虫经常出没的地方观察,我用小铲子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穴,获得了一些超乎我所期待的资料。在我挖掘过的至少上百个巢穴里,出现的总是这种模样的粪梨,而从未出现过书本上告诉我的那种浑圆的粪球。

现在,让我来为大家梳理一下吧。

这个粪球面包卧倒时长轴线是水平方向的,其形状及大小很容易让人想起圣约翰的小梨,色泽鲜艳,香气扑鼻,成熟得早,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粪梨的大小基本都差不多,体积最大的是44毫米长,35毫米宽;而最小的也有35毫米长,28毫米宽。

尽管粪梨的表面不如大理石那么光滑,但也是精心打磨过,显得非常匀称,只是沾上了一些细小的红土颗粒。粪梨刚刚做成时,就像有黏性的陶土一样软软的,没过多久,就会因为风干的缘故,它的外层结起了一层硬皮。这层皮非常坚硬,用手指捏都捏不碎,比木头还要硬。这层硬皮是一个保护层,使得隐居其中的圣甲虫能够避免与外界接触,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的食物。但是,如果连中间都风干了,那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被迫食用过期面包的幼虫会陷入可怜的处境。

圣甲虫为自己宝宝准备的食物都是进行过精加工的,使之富含营养而又易于消化。圣甲虫会首选经过绵羊不太干的肠子中逐渐形成、加工而成的单层硬饼干。油腻而有黏性的小粪粒,饱含营养液汁,由于自身的黏性和腻滑而成为制作粪梨的绝佳物质。而且柔软可口的它,非常适合新生儿娇弱的胃。在这个小小的粪梨中,圣甲虫幼虫能够获得充足的食品。

这就是粪梨的体积为何如此之小的原因所在。粪梨实在太小,以至于我没有亲眼看到圣甲虫妈妈制作粪梨之前,一直都在猜测这个新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我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么小的粪梨竟然会是圣甲虫幼虫的食量,因为圣甲虫非常贪吃而且个头也很大。

在这个形状特别的面包团里,虫卵会在什么地方呢?人们会很自然地认为它会被安顿在圆圆的梨肚子中心。这个中心点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能够避免外界的一切干扰,还能保持恒温。而且,新生幼虫无论从哪里下口开始吃都能遇到厚厚的食物层,随便一咬,就能吃到东西。幼虫的周围全都一样,它也不需要费神去挑选,只需要将自己的小奶牙随意贴在一处,就可以开始吃自己第一顿精细的餐点。

看起来如此合情合理的观点,让我也上了当。我用小刀一层层地剥掉粪梨的外表,坚信在中心点可以找到虫卵。不过事实出乎我的意料,粪梨的中心根本没有虫卵。粪梨的肚子中心非但不是空的,反而是实心的,那里也是一块质地均匀的食物。

那虫卵到底被藏到哪里了呢?其实,虫卵是被安置在粪梨最细的地方,即顶端的梨颈处。为了不伤害粪梨中的卵,我小心翼翼地将梨颈纵向剖开,从中发现了一个四壁光洁锃亮的洞,这便是孵化室,就是胚胎所在的圣龛。和圣甲虫妈妈的个头作比较,长椭圆形的虫卵算是挺大的。白色的虫卵长约10毫米,宽5毫米。它和四壁之间有一层薄薄的空隙,与四壁都不紧贴,除了虫卵的头部黏在梨颈顶端的壁上。粪梨通常都会是水平卧倒状,除了黏着的那一点之外,圣甲虫的卵实际上是悬浮在空中的,睡在这张既有弹性又温暖的空气床上。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圣甲虫为什么要制造一个梨形的粪球,这在昆虫的制作工艺中真是一种奇特的形状。我还想知道将虫卵放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对于圣甲虫幼虫而言,食物变干燥是对它生命的一大威胁。为了避免食物干燥,圣甲虫会采用两种方法。

首先,圣甲虫会用自己的长臂甲将粪梨的外层尽可能地压紧,以形成一个比中心更均匀更密实的保护层。圣甲虫妈妈会将表层几毫米厚处压成一个坚硬的外壳,而中间体积庞大的内核仍然保持柔软。其次,圣甲虫还像聪明的几何学家,知道球形可以用最小的面积包含最大的体积。这样既能保证营养物质充足,又能减少水分的挥发保证食物的柔软。

动植物的胚胎都需要空气这个生命的原动力,而圣甲虫粪梨的透气室,正在粪梨颈部那个小窝里。因此,圣甲虫的卵才会产在这个像尖角样凸出、沐浴在空气中的孵化室,而空气可以轻易地透过薄壁自由地渗出渗入。

空气和高温对于圣甲虫的孵化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条件。因此,圣甲虫的卵一定会待在紧靠表面的孵化室内,这样可以保证它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和吸取足够的热量。

综上所述,为了保持食物湿润度和营养成分充足度,所以要将食物做成表面积最小而包含物质体积最大的球状;而卵又需要一个避免它受伤害的保护套,所以必须将卵放在一个薄圆柱形套子里,然后再将套子立在球上。

这样的组合,形状看起来实在不好看。此时,圣甲虫发挥了自己的艺术天赋,它对我们推理出来的结构进行了加工,将圆柱形变成形态优雅得多的半椭圆形;然后再将球体加工出一个精致优美的曲面,使得整个形状变成了梨形。于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艺术品就出现在人们眼前。

圣甲虫的造型术

圣甲虫是如何制作出充满母爱的梨形粪球呢?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粪梨绝对不是通过在地上滚动制作而成的,因为梨子形状决定了无论朝哪个方向都不可能滚动。就算葫芦状的肚子可以滚动,可那个椭圆形肚子之上还有一个凸起的长颈子,更别说这个梨颈里还有一个孵化室。如此精致的作品绝对不可能是猛烈撞击的结果,正如铁匠在铁砧上不可能锻造出精美珠宝。

圣甲虫如同为了设计杰作的雕塑家一样,藏在自己的洞穴里关起门,潜心工作,专心致志地加工被它拖进洞中的粪料。在处理收集到的粪料上,圣甲虫一般会用两种方法。

第一种,在粪堆里按照我们已知的办法收集优质食料,就地将粪料揉搓成球,然后再滚动它。如果收集的食物只是为了自己吃,它肯定就会这么处理。如果粪球体积过大,而又不适宜就地挖洞,圣甲虫就会推着这个大家伙漫无目的地上路了,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为止。一路上,粪球不会越滚越圆,只是表皮会变得稍微有点硬,并且沾上了土屑和细沙粒。沾满沙土的表皮,会直观地表现出圣甲虫走过路径的远近。这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等下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第二种,在圣甲虫挑选粪料的粪堆附近,就有石头不多、很适合挖洞的地方。如此一来,圣甲虫既不需要长途跋涉,也不会要求粪球便于滚动。圣甲虫只需要将绵羊恩赐的松软蛋糕收集起来,然后将一块块不成形的粪料原封不动地储藏起来,需要时再切分成不同形状的小块。

不过,这样的情况非常少。因为粗糙的地面上,总会有很多碎石块。而容易挖掘的地点大多四散在各处,圣甲虫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宝贝粪球四处寻觅。不过,我放在饲养笼里的泥沙都是用筛子细细筛选过的,无论哪个角落都非常容易挖掘。因此,圣甲虫妈妈开始产卵时,只需要将附近的粪块运到地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将粪块弄成某种特定形状。

这种无须事先揉成粪球再运输储存的方式,不管是出现在田野里还是饲养笼里,最后的结果都会令人非常惊讶。头天晚上,我刚发现一块没有形状的粪便消失在地下;第二天或第三天,我再去探访圣甲虫的作坊时,就能看到圣甲虫艺术家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起初被圣甲虫抱进洞里的那些难看的不规则碎粪块,现在已经变成形状完美、无可挑剔的梨形粪球。

这件艺术品上还带着圣甲虫这位艺术家的印记,立在洞底地上的那一部分沾上了些许泥土,其余部分则都非常光滑明亮。制作粪梨时,粪梨自身的重量加上圣甲虫的不断拍打,会让松软的粪梨大部分都保持圣甲虫精心加工所带来的精细完美,除了与作坊地面接触的那一面。粪梨接触地面的那一面会稍微沾上些泥土。

通过这些仔细观察而发现的细节,我们能够得到显而易见的结论:粪梨并非通过旋转制作而成的。因为如果它是在圣甲虫的作坊里通过滚动而成,那么粪梨的表面会沾满了泥土。而且,粪梨那个凸起的长颈部也排除了滚动这种制作方法的可能性。粪梨上面一点土都没有,就是粪梨并没有从头到尾翻转过的最好证明。圣甲虫没有移动也没有翻转,就是在原地通过揉搓而制作出这个粪梨。它用自己棒槌状的长臂轻轻地拍打着粪梨,正如我们在露天里看见它制作时一样。

如果是在野外,拖进地洞里的粪球大多都是从远处搬来的,粪球表面会全部沾满了泥土。圣甲虫又会怎么处理这个粪球呢?这时的粪球已经初具粪梨肚子的雏形。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我,将雌圣甲虫连同它的粪球一起请进了我的昆虫实验室,以便我能密切监视整个事情的进展。

我在一个短颈广口瓶里装满压紧了筛选过的湿土,再将雌圣甲虫和它紧搂住的宝贝粪球放到了人造土层表面,然后开始了我的观察。

发现住所发生改变的圣甲虫,很快就会重新开始被打断的工作。

某些情况下,圣甲虫会待在地面上,将自己的粪球捅破弄碎,将粪渣弄得遍地都是。如果你以为这是圣甲虫成为俘虏之后出于绝望而做出的疯狂之举,那么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是出于卫生考虑的明智之举。圣甲虫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对粪料进行一次审慎的察看,好将那些躲在粪料里的入侵者如嗡蜣螂、蜉金龟统统驱除出去。它是为了避免这些贪吃鬼与圣甲虫幼虫争食未来的粪梨。清理之后,圣甲虫会将粪渣重新收集起来捏成粪球,此时粪球表面就变得一点泥土都没有了。于是,圣甲虫又会将粪球拖回地下加工成除了支撑面之外都会干干净净的粪梨。

但是,更为常见的情况是,粪球被圣甲虫妈妈原样埋入广口瓶中的土里,如同我将它从地洞里挖出来时一样。因为圣甲虫妈妈会将粪球从收集地一路滚到理想的加工点,这会让粪球的表面变得非常粗糙。当从广口瓶底察看那些已经成形的粪梨时,我发现粪梨粗糙的表面嵌满了沙土。这一点足可以证明圣甲虫没有对粪梨进行从里到外的全面改造,而只是通过简单拍压,将粪梨的长颈拉出就行了。

想要亲眼看看粪梨的加工制作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个艺术家坚持要在黑暗中才进行自己的雕塑工作,只要有一丝光线,它就会停手罢工。而我又必须凭借亮光才能进行自己的观察工作,想要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简直就是难如登天。最后,我还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通过这个方法,我看到了粪球是如何变成粪梨的。

一开始的粪球,经过两天时间,已经凸起了一大块,整个外形看起来像个不太深的火山口。粪球的一侧被勾勒出一圈,挖出一圈沟槽,而这个沟槽正是粪梨颈部的起点。这只粪球雏形还被拉伸出一个圆钝的凸起,凸起的中心部位被压过,将粪料都压到了四周,因而形成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火山口。圣甲虫最初需要做的工作就是,一圈圈地缠绕和挤压。

半天又过去了,我发现工程又有了进展。火山口变深了,厚实的边口消失了,变得细而薄,收拢拉长后,形成了粪梨的颈部。而且根据我的记录,我发现粪梨没有移动一丝一毫,位置、方向都和之前所记录的一样。这样的事实完全验证了我之前的说法:圣甲虫是通过拍压揉搓而不是滚动来加工粪梨。

又过了一天,我进行第三次观察时,粪梨已经完工了。昨天还是半开口袋状的粪梨颈部如今已经完全闭合。这就意味着,圣甲虫的卵也已经产好。工程完工之后,还需要做的就是进行全面的打磨抛光。

尽管我错过了这个工程中最复杂的部分,但是我也已经大致清楚孵化室的形成过程。起初围绕在火山口的凸起,经过不断的拍压之后变得小而薄,渐渐拉长成为一个开口处逐渐缩小的口袋。

在粪梨颈部的顶端,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竖立着几根粗纤维。除此之外,粪梨颈部其他地方都被细心地打磨平整了。这个特别之处,就是雌圣甲虫安顿好卵之后,用来封住缺口的小塞子。蓬松的塞子说明它没有被拍打按压,而其他地方都被按压得非常结实,以至于一点凸出的纤维都没有。

圣甲虫之所以不会拍压顶端之处,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的卵就在塞子后面。如果用力挤压塞子,那么塞子有可能会将胚胎压死。正因为很清楚这种利害关系,所以圣甲虫妈妈只会轻轻地用塞子塞住缺口。如此一来,孵化室里的空气可以保持流通,里面的虫卵又不会因为挤压拍打而受到震荡危害。

圣甲虫幼虫的粪便水泥工厂

强烈的阳光会透过薄薄的天花板,照在躲藏在地洞里的圣甲虫卵上。圣甲虫卵最主要的孵化器就是太阳,所以,卵中胚胎没有固定的苏醒期,因为阳光是不停变化的。日照强烈时,小虫子会在产卵后五六天就出现;温度偏低时,幼虫则大约要12天才会出现。每年六七月,就是圣甲虫卵孵化的时节。

一出襁褓,圣甲虫新生儿就会迫不及待地开始啃食自己的孵化室来获取食物。不过,它并不是随意下口,而会谨慎地挑选下口之处。如果幼虫在食物组成的小屋里随意乱吃,那么它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它很有可能会从摇篮里滑落,或者从敞开的天窗摔下来。一旦从食物小屋里掉出来,圣甲虫幼虫就会完蛋了。它无法找到妈妈为它储备的食物,就算运气好,让它找到重回食物小屋的路,它也会被小屋外面的硬壳阻拦而无法进入。

聪明的幼虫刚一孵化,就已经清楚自己必须规避的风险,所以即使小屋的上下左右都是一样的食物,它也不会咬薄弱的墙壁和屋顶,而是会选择房子的地基下嘴。地基之下,连着体积巨大的粪球,可以供圣甲虫幼虫随心所欲地大吃大喝。不用担心食品储藏问题的圣甲虫幼虫,凭借着一种本能,让它不至于不小心咬错地方,让自己陷入困境中。于是,无论其他地方的食物多么诱人,幼虫也不会去啃咬,只会从粪梨颈部的基底开始进食。

孵化之后的几天内,圣甲虫幼虫都会沉浸在圆鼓鼓的粪梨中不停进食,把肮脏的粪料转化成自己的肉体,变得胖乎乎的。这时的幼虫全身闪烁着健康的象牙白光泽,略带深灰色反光,看起来一点也不脏。粪梨的大肚子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圆洞,这时仍然住在里面的幼虫,将自己身体折成两节,弯着背才能安居在圆拱顶下。

为了观察躲在粪梨里的幼虫,我在梨肚子上开了一个0.5平方厘米左右的小天窗,可没过多久,那个小窗就被一团软软的褐色东西封住了,而那团东西也很快就变硬。

我猜测那团软软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幼虫巢穴里一些半流质的浆体,而幼虫会利用这些浆体将它认为会危及自己安全的缺口堵上。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将刚刚被堵上的小天窗又撬开了。果然没多久,幼虫又在缺口处塞上了一个和前面差不多大小的塞子。这一次,预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我,将整个过程都观察得很仔细。

这一次我才发现,原来幼虫并不是用从食物小屋墙壁上刮下的食物团来堵住缺口,而是在缺口处拉了一泡大便。圣甲虫幼虫真会精打细算,一点都不会浪费自己的口粮。而且,这种大便水泥的黏合性非常好,很快就会凝结。只要幼虫肠子里的储备足够,就可以随时随地对食物小屋的缺漏进行修补。

就和擅长砌墙的泥水匠一样,非常善于修补自己小屋的幼虫,也有自己的抹刀。幼虫身体的最后一节是一个倾斜的平面,像一个大圆盘,周围还有一圈向下垂的肉。大圆盘的中心,有一个扣眼样的口子,黏合剂就是从这个口子里分泌出来。这把扁平大抹刀的凸起周边,可以起到防止从体内挤出的黏胶白白流走的作用。

当挤出的黏胶达到一定量后,幼虫就会将它送到小屋的缺口处,用力压入塌下去的口子里,用尾部的抹刀将水泥抹平。然后,幼虫还会转过头用前额敲打、压紧修补过的地方。大概15分钟后,经过修补的地方就会和小屋其他没有受损之处一样坚硬。如果从外面来看,我们能够轻易地发现什么地方被修补过,因为封住缺口处的水泥会不规则地凸起;但是在内部,被破坏过的地方找不出一丝修补过的痕迹,会如往常一样平滑整齐。

圣甲虫幼虫不仅能用自己的黏合剂修补小屋出现的缺口,甚至还能将碎了的粪梨修补完整。有时,我在田野里收集粪梨时,会不小心将它弄碎。我只能将碎片收集起来,再将幼虫放回原处,然后将碎片拼好后用旧报纸固定住好方便带回家。谁知道,我回到家之后,居然发现粪梨变得结实如初,只是形状不太好看罢了。原来在我回家的这段路上,幼虫已经用自己的黏合剂将碎片之间的缝隙都黏合起来,还在墙壁里面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石灰浆来进行加固。

见识过圣甲虫幼虫高超的修补技能之后,我开始对它修补缺口的动机感兴趣了。圣甲虫幼虫为什么要将小屋上出现的一切缺口都堵上呢?是不是因为它讨厌光线,所以不想光线从缺口照进来呢?可是,幼虫暗黄色头颅上,没有任何视觉器官,明明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呀?难道没有眼睛的它是凭借自己娇嫩的表皮来感受阳光吗?我决定要做一些实验去找出答案。

我尝试只依靠微弱的光线给幼虫的小屋挖缺口,一挖开口子,我便会立刻将那个粪梨放回黑暗之处。不过,幼虫还是很快就会将缺口严严实实地封堵住。

我又尝试用塞满粪料的小圆瓶取代幼虫的粪梨,这个人造小窝没有引起幼虫的不安,它们依旧泰然自若地吃喝起来。而且,小家伙们还不断地修缮人造小窝,让它更符合自己的要求。有几只幼虫居然是在玻璃瓶内壁附近建造了自己的小窝,所以小窝保留了一块大大的玻璃窗。我正是通过这扇玻璃窗仔仔细细观察了小家伙们在玻璃瓶里的活动。接连好几个礼拜,强烈的光线都会透过玻璃窗照在那些幼虫身上,而它们却和别的幼虫一样,安安静静地吃喝,没有一点不安,也没有尝试用大便水泥将玻璃窗糊上。由此可见。幼虫之前会急急忙忙堵住我在它的小屋上打开的缺口,并不是为了避开光线。

又经过几次实验之后,我才大概找出了幼虫要如此做的原因。它是在尽可能地防止风从缺口大量灌入自己的小屋。一旦七月酷暑的干燥进入了小屋,食物就会因为脱水而变成无法啃食的硬饼干,幼虫过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饿死在储备着丰富食物的小屋里。因此,为了保证自己一直都有松软的面包可以食用,圣甲虫幼虫就必须时刻准备堵上出现的裂缝。这可能就是幼虫会成为粉刷匠的原因。

皮肤光洁细嫩的圣甲虫幼虫,长得胖乎乎的。弯成一个圆钩状的它,腹部的三到五节,鼓成了一个大气泡,好像装在里面的东西就要将皮肤撑裂。整体来看,它就像一个撑起来的褡裢。

为了深入了解圣甲虫幼虫那个储备丰富的大便水泥工厂,我对它进行了解剖。幼虫的胃或者叫消化道,是从颈部开始的一条长长的粗管子。这条粗管子接在一条很短的食道后,长度几乎是幼虫体长的三倍。在幼虫胃尾端的四分之一处,有一个储藏食物的附加胃,会彻底吸收食物中的营养成分。过长的消化道,无法在幼虫体内笔直延伸,所以会在附加胃附近形成一个大大的环形把手。幼虫腹部那个大气泡正是被这个把手和附加胃撑起来的。幼虫体内还有四根胡乱缠绕在一起的细长马氏管,划出了消化道的界线。

然后,窄管状的小肠向上盘绕,紧随其后的是直肠。而直肠又转了一个方向,往下延伸。直肠的肠壁特别粗,有许多横向皱襞,整个直肠被里面所装的东西撑得鼓鼓的。这里便是幼虫堆积消化残渣的宽敞仓库,也就是随时可以提供大便水泥的工厂。

圣甲虫的蛹和羽化

在孵化室里吃着食物墙的圣甲虫幼虫,慢慢长大了。它会将粪梨的大肚子挖成一个大空腔,空腔的面积也会随着它的长大而相应扩大。不愁吃住的幼虫,变得肥肥胖胖,很快就会占据了小窝里的大部分空间。如果小屋没有缺口需要修补,那么它就得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排泄问题。由肠子不停制造的粪便水泥,必须找一个地方来存放。

再不挑食的幼虫也不会吃自己或同类已经消化过的东西,因此,圣甲虫幼虫在自己与世隔绝的小屋里,必须能够完美地处理消化后的残渣,才能使这些残渣不会占据小屋里的有限空间。

圣甲虫幼虫一般都会从粪梨颈部的基部开始啃食,而从不触碰四周保护自己的薄墙。于是,幼虫的身后会出现一块空地可以存放废物,也不会污染食物。很快,孵化室就会被食物残渣所填满,渐渐地,粪梨里也有了堆放垃圾之处。随着幼虫的不断进食,幼虫身后不断堆积着排泄物,让粪梨的上部又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密度,而基部的厚度却在减少。因此,在幼虫身后虽然堆积着不断增加的排泄物;但身前却是还没碰过的、日渐减少的食物。

四五周之后,发育成熟的幼虫会在粪梨的肚子处挖出一个偏向一侧的圆洞。往前啃食和后方填充的进食方式,必定会让靠近梨颈处的一端很厚,而另一端却很薄。将食物吃得差不多之后,幼虫就需要将小窝重新布置一番,好让皮肤柔嫩的蛹居住。

这时,圣甲虫幼虫就会借助抹刀用储备丰富的粪便水泥将小窝的墙壁结结实实地糊上两三遍,然后再用石灰粉粉刷一次。经过这种处理后,小窝的墙壁变得柔软光滑,坚固度胜过从前。将自己封在一个非常难打破的结实保险箱之后,幼虫便开始蜕皮化蛹。

圣甲虫蛹有着蜂蜜似的乳黄色光泽,仿佛一块半透明的琥珀;鞘翅折向前,而前腿则曲在头之下。而且,圣甲虫蛹还为我解决了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圣甲虫的前足有没有跗节?

在高等鞘翅目昆虫,即五跗节类昆虫中,有跗节是普遍法则。而圣甲虫成虫和它的同属,却是个例外。它们的前足没有那种由五个小节组成的跗节,其他足却又和其余五跗节类昆虫一样,有完全成形的跗节。因此,我一直很好奇,圣甲虫锯齿状的前足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偶然形成的?

而圣甲虫蛹则为我的疑问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圣甲虫蛹的前足没有跗节残存的痕迹,锯齿状的前足如同被突然截断一般,而其他的足却有很明显的跗节。

而成虫在蛹室第一次翻动时,我们也能发现它挥舞的前足很明显是没有跗节的。这一切让我能够非常肯定:圣甲虫是天生没有前足跗节的。

不过,圣甲虫天生前足没跗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我不得不承认,我一无所知。不仅是我,圣甲虫奇特的结构让很多大师,甚至是最有名的大师都犯了令人遗憾的错误。譬如古埃及学者荷尔斯·阿波罗在自己关于圣甲虫的文章中所提出的“圣甲虫有30个跗节”的观点,就被多位昆虫学权威认可和引用。因为,他们认为跗节由5个小节组成,假如把每个小节都视为一个跗节,那么圣甲虫6只足末端的跗节总数就是30个。

除了关于跗节的记载,荷尔斯·阿波罗所著的关于圣甲虫的书,充满了令人费解的不合理比喻。不过,我还是想要和大家谈谈这位学者对圣甲虫的介绍,因为他的说法和圣甲虫某些生物细节完全吻合,而这些细节,用我们现在的科学并不能很好地解释。

荷尔斯·阿波罗告诉我们:“圣甲虫会将粪球埋在地下28天,这和月亮公转的时间相等。在这段时间内,圣甲虫的后代获得了生命。到了第29天,圣甲虫知道这是日月交汇而世界诞生的日子,于是,它取出粪球将之扔到水里。从这个粪球里出来的动物,就是圣甲虫的后代。”

月亮运行、日月交汇、世界诞生以及其他星相奇谈,我们都可以置之不理。我们只需要记住两点:一,圣甲虫会在28天内出生;二,水在圣甲虫的羽化中,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从科学的角度而言,这两点倒是非常准确的。

在我的观察中,圣甲虫蛹期并不是固定的,最长的有33天,最短的则是21天。而我多次观察结果的平均数则就是28天,也就是四个星期。经过这四个星期,圣甲虫终于成熟了。从即将获得解脱的快乐和不安中苏醒过来的圣甲虫将冲破蛹室、钻出地面,来到阳光之下。

每年八月,便是圣甲虫羽化成虫、破蛹而出之时。在大多数年份里,八月都是骄阳似火、炎热干燥的季节。如果干旱得透不过气的大地,没有阵雨的偶尔滋润,就会成为圣甲虫破壳而出的阻碍。因为长期的干旱会让柔软的粪料变成难以逾越的城墙,硬得如同在盛夏火炉里焙烧的砖头一样。

当然,我肯定会在这样严峻的条件下进行一些实验,好收集相关的资料。就在圣甲虫即将出世的前夕,我收集了一些粪梨,里面都包着即将出世的圣甲虫。这些粪梨的外壳已经变得又干又硬,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盒子里以保持干燥。几个粪梨里都先后传出了锉刀锉削硬物的尖锐声,那是圣甲虫正用头盔上的耙和前足刮抠墙壁,努力地为自己开辟一条出路。只可惜,两三天过去了,它们仍然毫无进展。

我向其中两只圣甲虫伸出了援助之手,在它们的粪梨上开了个小天窗。不过,我的帮忙并没有给它们带去任何好处,它们的进程并没有加快。

不到两周,所有的粪梨都变得安静了。那些白费力气的囚徒们,都在筋疲力尽后死去。我将这些硬粪梨打碎,发现躺在里面的牺牲者,身边都有一小撮灰,体积大概等同于一颗小豌豆。这就是圣甲虫用自己那些强有力的工具,从坚固的城墙上刮下来的。

我又将一些同样干硬的粪梨用湿毛巾裹起来,放进一个密封罐子里。等水分将粪梨坚硬的外壳完全渗透之后,我便将毛巾取下,将粪梨留在瓶子里,塞上瓶塞。这一次,情况则完全不一样了。

被湿毛巾软化了外面硬壳的粪梨,很顺利地被打开。粪梨里的圣甲虫以背为支点,高抬起足爪,从中间将粪壳用力推开;或者是坚持不懈地刮抠某一点,把外壳一点点刮薄,直到挖开一个大缺口。

大功告成!这些圣甲虫成功地获得了解放。只需要几滴水,它们便获得了身在阳光之下的欢乐。

荷尔斯·阿波罗的话再次获得了验证。唯一的区别是,并非圣甲虫妈妈将粪梨扔到了水里,而是乌云实现了自由之沐浴,雨水创造了最终解脱之可能。自然环境下,情况应该正如我所做的实验一样。

八月滚烫的大地之下,大多数的粪梨都被夏日骄阳烤得硬如石头。这种情况下,圣甲虫是不可能突破牢笼而出的。这时,只要来一场阵雨,圣甲虫后代就能获得新生儿的洗礼。

能将泥土湿润的雨水,正如实验时所用的湿毛巾的作用一样。粪梨的硬壳与湿润的泥土接触后,重新恢复了柔软。圣甲虫的一番足抓背推,让自己获得了自由。时至九月,预示秋日来临的头几场雨中,圣甲虫们纷纷离开出生时的地洞,如同自己父辈在春季时一般,活跃在牧场草地上。

挣脱樊笼来到阳光之下的圣甲虫,首先需要的并非美食,而是尽情享受阳光的快乐。它会一动不动地沐浴在阳光里。享受过如同花朵在阳光下绽放般的快乐后,圣甲虫终于朝食物奔去。并不需要学习,圣甲虫第一次尝试,便能加工出一个符合所有规格的粪球。然后,圣甲虫会挖一个洞,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刚刚搓好的面包。